功利層：不擇手段追求

手段層：知道怎樣追求

倫理層：知道該不該追求

信仰層：知道為什么追求

1.功利層——不擇手段追求

企業的功利追求，是企業組織的資本增值本性的反映，尤其是初創期的企業，因為企業實力較弱，活下來是硬道理。企業會也應該一心一意追求功利目的，它定出來的目標一般是市場訂單，是利潤最大化，是市場占有率，是打敗對手等等，他們可能認為，只要能達到企業目標，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和道德的，實際上他們可選擇的手段也卻確實不多。他們的自律性較差，不會太多地考慮別人的感受，甚至社會的規則和法律。他們比較關注近期的目標、馬上見效的目標。

盡管某些在大型企業干過的、或者技術出身的創業者，會提出強化管理、技術領先、文化建設或者其他社會性追求，但那主要是為了向外界表明態度，或為了吸引人才，或為了和大客戶有共同語言，但優秀的創業企業家絕不會忘記企業與學校、軍隊、政府等其他性質組織的本質不同，他知道，只有堅守企業的功利目的追求，找到獨具競爭力的商業模式，才能使企業活過這一階段。

2.手段層——知道怎樣追求

企業成長到第二個層次，開始知道怎樣追求功利目的。有些“君子愛財，取之有道”的覺悟了，其前提條件就是已經在效益上活得不錯，有了一定的競爭力和經營安全度。它開始考慮怎樣去追求利潤，選擇什么水平的利潤和什么前提下的利潤？誰是我們的敵人，誰是我們的朋友？和競爭對手建立怎樣的戰略關系？獲得怎樣的市場占有率才合理？以及技術領先到什么程度？如何才不陷入“領先三步成先烈”，為競爭對手“墾荒”的境地？

如果說第一層次的企業是“摸著石頭過河”的話，到第二層次的企業，應該開始思考是“架橋”，是“坐船”，還是繼續“摸石頭”的手段選擇問題。他們需要找到適合自己的有效的成長途徑和管理方法論。比如，他可能已經不追求利潤最大化，而是合理利潤的目標；他可能不追求高凈利率，但追求高毛利率；他可能不追求短期利潤，而是追求稱其可持續的價值創造平臺。比如，華為公司所講的一定利潤率水平上的成長的最大化。比如說，萬科公司曾提出，說超過25%的利潤不賺，它可能認為暴利的獲得是好事情，也可能對企業有不良影響。蒙牛公司牛根生在輝煌時，也曾經提出過如此觀念，做企業利潤太低了我擔心，我心不安，但它利潤太高了也心不安，企業追求是個適度的、合理的利潤空間，并不像某些人所說，企業是貪得無厭，利潤越高越好。

近些年政府一直在控制房價，似乎在為百姓著想，對開發商不利。高房價似乎對開發商是天大的好事。但竟然有房地產商說，商品房價格漲得太快，他們也非常擔心！他說，我開發房地產也有計劃，有資金等規劃，如果房價長得太突然，政府就說不定合適調整政策，不能預測政策的變化，對企業也是有很大風險的——突然收緊銀根，銀行信貸出了問題怎么辦？看來，理性的經營者也是希望有個穩定的、可控的經營環境，賺到合理利潤的。

企業初期狠抓市場占有率，希望贏家通吃，搞不正當競爭、惡性競爭，甚至你死我活的拼殺，到了“知道怎樣追求”的企業的時候，它開始既講競爭又講合作，甚至會讓出某些市場，某些利益，讓別人也能活。它開始考慮整個業界環境的運作，考慮怎樣為自己構建一個合作的環境，大家共同開拓市場、共同研發、共建標準、共享利潤，建立戰略聯盟，實行錯位經營。

這個層次的企業之間還可能產生業界協會、商會、同友會等組織，至少在一批同業者之間形成合作。于是單個企業的競爭變為企業群、產業鏈之間的競爭，這是在合作基礎上的競爭，這是在業界信息更為明確前提下的理性競爭。所以，不是“對手”而是“友商”的概念才會出來，不是“競爭”而是“競和”的概念才會出來。

此時，不少企業開始建設自己的企業文化。企業愛才，用之有道；企業愛財，取之有道，它開始講自己經營企業的道理，講選擇人才和發展途徑的方法。《華為公司基本法》，《華僑城憲章》，《邁普之道》《傅山之路》《石橫大綱》等等，都是在這一時期產生的。除了文化建設，這一層次的企業，還會不斷強化戰略規劃，開始考慮5年到10年的中長期目標，當然他們也具備了這樣的余力、膽量和氣度，戰略是公開的，戰術是隱蔽的，制定戰略就是企業向外界公開表明自己的發展方向、愿景追求和資源配置，不玩陰謀，不玩權術，不搞潛規則，不隨意破壞游戲規則，不搞不正當競爭，更不做違法的事。

3.倫理層——知道該不該追求

企業到第三個層次，會升華到“知道該不該”追求。

該不該的問題，是倫理思考問題。企業有能力，有愿望達到目標，但它認為不合適，則放棄這個目標。我們認為企業家精神之一是，不顧資源，搶抓機會。而這里所講的是。有機會，有資源，卻放棄這個機會。比如華為公司，在有人才、有技術、有很好收益、也有人有強烈愿望去做信息服務業之時，宣布“將永不進入信息服務業”一樣，這種行為決策，似乎和淺層次的企業功利目的，和一般商人的賺錢欲望，和技術人員的個人抱負實現毫無關系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。

倫理思考是一種自律思考，管自己而不是說教別人，但它之所以能起巨大作用，是因為這種思考符合了社會生態系統的某種客觀要求——不是獨立地考慮自己，而是極力理解他人；不是自己要干什么，而是自己不干什么；前進一步撞墻，退后一步天地寬！可以說，倫理層追求的企業，不同于手段層企業的對某些經營方法選擇和放棄，而且包括對某些經營目標的選擇和放棄。做信息服務業的電信運營商是華為的客戶，永不進入信息服務業是不與客戶搶生意，這符合華為公司“為客戶服務是華為存在的唯一理由”的宗旨。但是，常識講，企業不是在賺客戶的錢嗎？不是，企業是在和客戶一起創造價值！講得更直接一點，企業是在幫客戶賺錢，講的更高層次一點，能持續生存的企業一定是能持續為社會創造價值的企業。所以，這時的企業是在選擇不做什么？放棄什么？給別人什么？在目標選擇上，它會多去做，不是見什么錢都會去賺，只是賺多賺少，不是這樣的問題了。已經有些主觀為別人，客觀為自己的“超市場意識”。在員工個人層面，是真心做雷鋒，但企業的分配機制是決不讓雷鋒吃虧。在企業組織層面，是企業真心為以客戶為中心的社會創造價值，而社會的回報機制是讓優秀的企業名利雙收。

企業成長會由做加法、做乘法變為做減法、做除法。這個事情不做了，給別人做，給人以機會和利益；這個項目不做了，對環境保護、對社會負起責任。從做加法到做減法，從野蠻生長到文明自律，這是一個企業成熟的標志，也是走向更高層次的企業的標志，企業由“取之有道”的文化思考，變為“棄之有道”的倫理思考，他將不僅獲得利益，還將獲得尊敬！獲得平靜！

大家可能以前看過韓國的一個電視劇《商道》，建議大家看看（中國也有很好的電視劇，建議大家看看《大染坊》）。《商道》里邊講了一個來自佛教的思想，就是如何做到舍得？我覺得很有意思。它比喻說，一個鼎有三條腿，這三條腿分別是財富、權力和名譽，三條腿支起來構成一個鼎。一般人希望的人生成功是財權名三個東西都要，《商道》故事講的不是這樣，他認為一個人在社會上應該做只做一條腿，讓給別人去做另外兩條腿。得財富就是得財富，這是企業家的追求和職責，但是企業家要把名聲和權力留給政治家或其他人，而不應該把所的東西都搬到自己家里來，否則，這個鼎就變成了兩條腿或一條粗腿，那是站不住的，且容易受人攻擊，是一個不好的社會結構。故事的最后，主人公不但把官職辭了，把家里修得很堂皇的大宅子也捐給社會了。標桿企業考察

我們看到，注重倫理自律和商道的觀念在現在某些企業并不存在，甚至連手段選擇層次也沒達到，有些孟子批判的“為富不仁，為仁不富”的現象。但我也發現有很多非常不錯的企業家，為富且仁，為仁能富，見義思利，以義助利，負起社會責任，贏得了業界以至全社會的敬重。所以，當一個企業由“只知道追求”，到“知道怎樣追求”，再到“知道應不應該追求”的過程中，和他人、和社會、和環境處理好利益，處理好和諧，處理好共生的時候，就是一個企業走向成長、成熟的時候。

4.信仰層——知道為什么追求

有信仰的企業和有信仰的人一樣，功利組織的外在追求開始慢慢為內在追求所替代，他們已經不再社會普遍的名、利、權、位所累，天職觀念會促使他一心一意做企業，多數時候心無旁騖，但也有時候會動一些常人的雜念，因而他可能是一個痛苦的、糾結的人。又由于他在其位而不能隨意發言，他還可能是一個孤獨的人。

有信仰的人的思考“時長”一般會超越一代人，他們具有連綿不斷的時空觀念：“在創新問題上，更多的是一種承前啟后。也許你們成功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。但是不能因為我不在人世，咱們講話就一定要有局限性。你們科學家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有局限性。也許你對人類的預測，你最終也看不見，但是我覺得這并不一定錯誤”（任正非語）。

堅守信仰也意味著修煉自己。三角輪胎集團的丁玉華講到：“經營自己蘊涵著博大精深，也細密著微不足道”。他對此做了很細致的描述：1、“要堅守著誠信做人，承諾著，兌現著，讓人感到和你在一起的舒心、寬心和放心，那么人格魅力就在不經意中得到了提升，也就會讓許多人感到了你的道德能量；2、你十分注重細節，認真地、一點一點地走好每一步，使無論多么小的、多么瑣碎的事情都做的踏踏實實，而又力求達到最佳境地，于是自己的聲譽名譽就會一點一滴積累起來；3、同時還不斷地開采自己，思索著別人想不到和不敢想的事情，并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創造自己的過程之中，使智慧能量、體魄能量等都得到極好的開采；4、另外，你的堅忍不拔、鍥而不舍、持之以恒等，使自己總是富有責任感，在難以想象的困難和艱辛面前，總是相信是能夠成功的，到頭來精神能量的無限發揮，使自己的生命之光永遠閃躍。5、當然，這種經營還存在著自己左右自己的艱難。尤其是在言而無信、敷衍了事和空口說瞎話等成為生活噪音，貪圖享樂、華而不實、追求虛名和不務實事等成為時髦流行，懶惰消極、不思進取、陳舊保守和得過且過等成為空氣污染的環境之中”。我在此加一句——尤其是在假冒偽劣，行賄受賄，不正當回扣橫行，虛假廣告，侵權欺詐，特權干涉，潛規則橫行的環境之中，沒有信仰追求似乎難以應對這些挑戰。丁總就此點明了經營自己的深刻含義：“經營自己就是對自身這個產品進行精雕細琢艱難的加工與管理過程，這個加工與管理比真正意義的產品加工與管理更為深遠，是首先的、關鍵和重要的管理和經營”。

企業從不擇手段賺錢，到知道怎樣賺錢，再到知道該不該賺錢，最后明白為什么賺錢，這是一條質變的成長之道——從生存之道，到君子之道，到職業之道，再到信仰之道。相應地，管理學中的各個領域，也是適應這個結構和過程而建的——財務、會計、營銷、投資學等，告訴我們企業必須賺錢才能生存；企業文化、管理制度、公司治理學等，告訴我們企業需要建立“君子愛財取之有道”的觀念和“君子愛才用之有道”的人才機制；企業倫理、社會責任、企業公民學等，則告訴我們企業作為社會一員，哪些應該得的？哪些是不應該得的？哪些是法律允許并且企業有能力做，但依然不應該做的？企業家精神、企業信仰、企業政治等，告訴我們企業及其領導者的人生理想追求和思維模式。

5.以文化論層次

我把企業文化層次和企業的四層追求聯系起來，將企業分為一個文化發展過程——三流企業沒文化，二流企業學文化，一流建文化，超一流賣文化。

三流企業不講文化，只知道賺錢、只知道自己利益，顧不上別人。一個企業如果剛創業時如此，似乎也不要去批評它，但我們也希望隨著企業的成長和影響力的擴張，要提升到學文化、擇手段的二流企業層次，要從商人或生意人，轉變向現代企業的經營者。

到了一流企業，比如中國那些優秀企業，就開始建立自己的文化，使企業在自己的小環境里，形成獨特的企業愿景和價值觀，引領企業干部員工往前走。

到了超一流企業，則可能做到賣文化的層次，企業不僅通過產品和服務影響社會，還使自己的追求和價值觀構成業界和社會影響力，成為別人學習的榜樣。并推動企業界甚至整個社會先進文化觀念和體系的形成。在國外比如惠普公司，通用電氣公司，豐田汽車公司，國內比如海爾公司，華為公司等。

從學文化、建文化、到賣文化，企業在文化類型上也是一層一層提升，一點一點變化過來的。當然，這里必然有一個財富基礎的支撐——有能力獲得財富，有文化獲得尊重，有倫理獲得自律和安全，有信仰獲得職業享受和安心。當然也有眾多不入流的企業，飯都吃不上倒閉的企業。